DATE:2015-01-16
约瑟夫•格雷夫斯 (Joseph Graves)是百老汇著名戏剧导演,莎士比亚戏剧专家。2015年1月9日,由他最新导演的音乐剧《一步登天》正式上演。而这部音乐剧的出品方是在国内音乐剧行业鼎鼎大名的七幕人生,就在不久前七幕人生刚刚宣布完成由华人文化基金及华创资本联合注资的三千万元人民币A轮融资。此前,七幕人生曾于2013 年获得华创资本的天使投资,再次验证了其“中国百老汇”商业模式的投资价值。
在圈内被称为“老Joe”的约瑟夫•格雷夫斯对这部百老汇经典音乐非常推崇,同时他对中国戏剧市场很是看好:“我觉得一件非常鼓舞我的事情是,中国的戏剧观众多数是年轻人,大都小于35岁,而美国的戏剧观众们则多数在45岁之上,这意味着很多中国年轻的一代与戏剧有了更多的联系。培养年轻观众,让更多的年轻人走进剧院,有利于建立戏剧的观众基础,因为他们在今后的很多年也会继续喜欢戏剧。”
老Joe其人
约瑟夫•格雷夫斯 (Joseph Graves), 英国出生的美国人,百老汇著名戏剧导演,莎士比亚戏剧专家。
他无比热爱莎士比亚,所以他除了是戏剧导演还演过众多诸如李尔王、哈姆雷特等莎士比亚戏剧中的著名角色。
他也喜欢中国。所以在2002年首次来华后,他便一直在北京生活并从事戏剧导演工作,即使雾霾也无法迫使他离开。
他说中国很多优秀的年轻剧作家不喜欢戏剧,都去做电影、电视了。所以他在北大创立了外国戏剧和电影研究所,希望能让更多人体会到戏剧的艺术价值,爱上戏剧。
2015年1月9日,由七幕人生引进出品、约瑟夫•格雷夫斯最新导演的音乐剧《一步登天》正式上演。开演前夕,他在国家图书馆排练厅接受了《提问全世界》记者陈静的专访。
对话约瑟夫·格雷夫斯
A = 《提问全世界》
G = 约瑟夫•格雷夫斯
A:《一步登天》讲了什么故事?
G: 这部音乐剧诞生于美国的1960年代,是基于一本教人如何不用努力就能获得商业成功的书《如何轻而易举获得成功》发生的故事。当时美国的商业环境和今天的中国很相似,商业快速发展,各种新兴行业也在不断产生,许多人暴富,也有许多人梦想发财,虽然他们并不具备必要的商业天赋。而这本书告诉年轻人,如果按照这本书上教的去做,就可以获得成功。一个年轻的窗户清洁工芬奇捡到了这本书,他按着书中的指导照做,做了很多滑稽荒诞的事情,但却获得了工作,而且还得到了晋升机会,《一步登天》就是围绕着他而展开的。
有时候,商业就是被这些没有真才实学,专事投机取巧的人操控的,而那些有才华的人,却因为没有机会而被拒之门外。这部戏想要表达的主旨就是,在商业膨胀迅速的时候,有些商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真正要做的是什么,但是他们因为拥有“机会”而获得成功,这也是这部戏的滑稽之处。但这就是现实,而且几乎人人都有过这方面的体验。我们把上个世纪60年代发生在美国的故事,改编成一个发生在中国的故事,应该可以吸引中国观众,引起他们的反响。在当今社会,中国观众对这类情况更有共鸣。
A: 据我所知,你并不太会说中文,而你现在正在导演中文版的音乐剧《一步登天》,这对你来说是个大的挑战吗?我们都知道,在把戏剧从英文翻译到中文的过程中,很多深层次的内容或者含义可能会遗失,失去原汁原味,你有这方面的担心吗?
G:今年是我在中国的第13年个年头了,我已经在中国导演过多部中文以及其他语言的戏剧。我也讲一些中文,但是个中文说得很差的“北京人”。我们有好的翻译,这让我和演员们的沟通没有问题。
翻译戏剧、音乐剧和普通的英文翻译有很大不同,它们包含着很多不同的具有情绪化的语言或者深层含义的语言。如果仅仅完全逐词翻译的话,就会听起来很学术腔,不那么自然。翻译的时候需要把握台词的精髓,还要将台词“中国化”,并要结合音乐节奏。我们现在的译配很优秀,她通晓音乐的韵律,能把音乐剧的台词翻译得非常优美流畅。
七幕人生出品音乐剧《一步登天》剧照
A: 所以,你把中国著名的莎士比亚作品译者朱生豪视为你心目中的英雄?
G: 是的。当我第一次在中国导演莎士比亚戏剧时,我就很想知道是谁把莎士比亚戏剧翻译成中文的。他们告诉我是朱生豪,我就找到了朱生豪在嘉兴的儿子朱尚刚。那里有一个朱生豪博物馆,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两个月,尽可能地去了解朱生豪的生平。
朱生豪真的是个英雄,他把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翻译事业。他是个非常有才华和耐心的人,因为他的执着和疯狂,才使得今天我们能在中国看到翻译之后的莎士比亚作品。在朱生豪的心中,莎士比亚的地位就如同中国的李白。我对朱生豪了解得越多,就越喜欢他。我希望将来可以把他的故事介绍给世界,我相信,每一个喜欢莎士比亚的人都会被他的故事所感动。
A: 你是公认的莎士比亚专家。莎士比亚对你意味着什么?你为什么对他的作品情有独钟?
G: 还是很小的时候,我就跟戏剧密不可分了,从那时起,莎士比亚就深深地吸引了我。他的戏剧台词里,有很多诗歌且用词优美,同时他写的故事也是丰富又深刻。莎士比亚的戏剧永远不会让人感到沉闷无聊,读者可以从他的戏剧中探索到很多东西,常读常新。
每次导演或者表演莎士比亚的戏剧时,我总能从中发现可以运用到其他戏剧里的东西。莎士比亚的戏剧是最棒的,总能带给我新的观念和力量。而且,莎士比亚是个很懂音乐的人,这一点被很多人忽略了。我在他写的戏剧中发现了四百八十四首歌,很多我们没有听过,那是因为导演将它们砍掉了。他的戏剧不仅台词具有音乐韵律,里面也运用了很多歌曲。这一点让莎士比亚和音乐剧具有了很强的联系。这也是为什么莎士比亚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一部分的原因。
A:有你喜欢的中国剧作家吗?你怎么看中国的剧作家这一群体?
G: 我知道中国以前有曹禺、田汉,我很喜欢他们的作品。许多中国人被他们写进作品之中,他们是非常有影响力的中国剧作家。
但是现在,我很少能看到中国年轻剧作家的好作品。在和我合作的年轻人当中,我很少见到进行戏剧创作的年轻人。我们需要年轻的剧作家,有才华的人很多,但是优秀的戏剧作品很少。他们都去做电影、电视了,因为那里钱多。我不是觉得赚钱不对,而是觉得年轻剧作者应该去关注戏剧,很多深层次的东西要从戏剧中发掘和体验。
我现在做的一件事,就是让有才华的年轻人沉浸在戏剧中。我从和我一起工作的人中寻找有才华的人,鼓励他们去做戏剧。我觉得中国很需要这些人。
A: 你在之前的访谈中谈到过中国和西方国家在戏剧的教学和认知方面存在着不小的差距,你觉得这些年过去了,这方面的情况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变化?你希望中国的大学能在这方面做些什么?
G: 我觉得一件非常鼓舞我的事情是,中国的戏剧观众多数是年轻人,大都小于35岁,而美国的戏剧观众们则多数在45岁之上,这意味着很多中国年轻的一代与戏剧有了更多的联系。培养年轻观众,让更多的年轻人走进剧院,有利于建立戏剧的观众基础,因为他们在今后的很多年也会继续喜欢戏剧。
我在中国已经很久了,也接触了上千的中国学生,我发现,中国的学生和西方国家的学生相比,在接触戏剧的渠道上还不够宽。
和我一起工作的程朝翔教授,是北大外语学院的院长,我们共同创立了外国戏剧和电影研究所。我们希望能够在大学里建立起戏剧创作和表演基础,并不是一定要做得非常专业,但要把戏剧教育作为高等教育的一部分。学生们以后或许会成为医生、律师或者从事其他职业,但是这些人如果懂得戏剧或者能够去演奏音乐时,这些能变成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只有当他们去做的时候,他们才能体会到艺术带给他们的力量。如果这些事情能在大学中实现,那么以后人们将会对艺术有更多的热情和支持,他们将意识到艺术的价值。
A: 你在北京生活的这些年,也和我们一样经历了很多大的事件,例如,SARS、奥运会、十八大等。哪些事件对你的生活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
G: 你说的这些,都是很重大的事件,有些甚至对世界都有影响。而对我产生影响的事情,其实是很个性的。
这件事发生在我来中国的第二年国庆节。那时我去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当时天安门广场到处都是人,很多人是从外地来北京看升旗的。升旗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他们的孩子,孩子一直盯着我看。他们都不会讲英语,但是他们直接把孩子递到我的面前,微笑地看着我。我抱起孩子,孩子的母亲拍了一张我们的合影。然后,旁边的家长们也纷纷把孩子递到我的怀里。我就左抱一个,右抱一个,被拍了很多照片。
那是12年前的事情了,这些来自中国各地的孩子长大后,看到自己几个月大时和一个白人男性的合影的时候,会怎么想呢?这段经历想起来还是很动人的。
记者手记
在访谈的最后,我问他将来的打算,会不会离开中国,尤其是这两年,因为空气污染不少来华多年的老外纷纷离去。看来老爷子对这个问题早已深思熟虑,他笑着说,“当年洛杉矶有二十年的雾霾,我都经历过,另外,我抽烟,不怕空气污染。”
老 Joe平常一年内有两个月要到英国或者美国进行导演工作, 但他说每次离开中国的时候都会很想念这里。“中国人,不仅是我的工作伙伴,都对我很好。我特别喜欢这种感觉,这让我有家的感觉。”看来,老爷子是铁了心要与我们同呼吸、共命运了,我也仿佛一下子明白他为什么一再声称自己是“不会说中文的北京人”了。老Joe从骨子里早已成了我们自己人。